懵懂少年贩卖毒品，挽救未成年附条件不起诉
【阅读提示】
2018年9月，宜人的秋季，沉甸甸的稻谷随着秋风起舞，即使被太阳晒得发黑，农民的脸上仍然印着笑容，这便是丰收的喜悦。
从2017年3月31日接受委托起，本案律师用心耕耘了整整一年半时间，也赶在了金秋9月感受到辛勤付出收获的那份甘甜：2017年3月26日，在江门案发的一起未成年人贩卖毒品案，检察院历经批准逮捕，又经过了羁押必要性审查的程序，在一退、二退补充侦查后，通过检委会讨论决定，最终本案主人公杨某获得了附条件不起诉的理想结果。
这个结果对杨某而言意义重大，附条件不起诉避免了未成年的杨某留下犯罪前科的污点，使其不致于因定罪而失去上学或就业的机会，符合我国宽严相济、惩罚与教育的刑事政策。
【案情简述】
近年来，广东扫毒行动雷厉风行，高压态势下，未成年人越来越多成为了毒品犯罪的新主体，扮演毒品传递者的角色。但是，未成年人往往只是被教唆的工具和替罪羊。
本案主人公杨某是家中的独子，父母老来得子，自然从小溺爱。隐患的种子渐渐生根发芽，不满18岁的杨某早早辍学，并在江门一家酒吧打工，与一帮社会上认识的朋友打得火热。
2017年3月26日晚上，辍学一个月的杨某在江门五邑城里的贡茶店偶遇朋友君君。闲聊时，不知出于何种目的，君君从钱包拿出毒品。但天性纯良的杨某意识到这东西不能碰。为了让朋友甩掉毒品，他帮忙联系了道上的朋友以每克300元价格抛售。就在前往聚龙酒店交付毒品的时候被警察当场抓获。
【办案策略】
2017年3月31日，杨某的父亲一早从江门赶到广州与本案律师见面。父亲的脸上爬满了皱纹，他尽力克制焦虑的情绪，但面对律师的那一刻，彷徨已久的他就像找到了依靠的肩膀，难以抑制的自责和无助在瞬间一涌而出。
据父亲介绍，他有三个儿女，儿子是老三，辍学一个月了，在酒吧当经理。突然一天接到酒吧电话，说儿子三天没上班，可能被抓了，叫家人去看看。本案律师听到这里，第一反应便是可能受到引诱了。基于律师到位的分析以及丰富的毒品犯罪办案经验，父亲内心早已认定了托付的人选。
“我想请你做我儿子的律师，但我家庭困难，律师费能优惠吗……”面对慕名而来的当事人，以及对案子的敏锐直觉，本案律师认为这个年轻人可以救、有得救、应该救。经再三权衡，本案律师减免了部分费用，接受了委托。
后来才知道，这位老父亲是在江门当地开云吞店的，不论严寒还是酷暑，他每天6点开店，晚上10点才关门。日复一日，每天工作16个小时，还要照顾残疾的妻子。本案律师受老父亲的邀请，到店里吃过他亲手做的云吞。坐在简陋的小店里，看着这位老父亲在高温下煮云吞的瘦小背影，不禁惹人怜惜：生活对这家人真的太不容易，希望一家团圆的甜蜜能为他们的苦日子加点糖。
从面谈到委托，本案律师一直感知着面前这位父亲对孩子的温度，也默默地祈祷着，希望在情与法的较量中，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。
办案细节一：批准逮捕，心灰意冷
杨某进行的是少量毒品买卖，在毒品交易现场被抓获，未获得任何利益，且该毒品并未扩散，没有对社会造成危害。不仅如实供述，还有检举立功表现，且案发时未满18周岁，是未成年人，家人有条件监管教育，取保候审不致危害社会。
看守所会见杨某了解到以上情况后，本案律师认为一个误入歧途的少年应该得到法律的救赎。
在提请批准逮捕前，本案律师和经办警察多次电话和当面交流。但由于被抓现行，杨某与同案均已认罪，证据确实充分，公安机关毫无悬念把案件呈请批准逮捕。
等案件移送到了检察院批捕科时，本案律师再次前往江门与检察官进行了面谈，同时提交了书面的《建议不批捕意见书》。然而，检察官对这起未成年人贩卖毒品案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，与大多数涉毒案件一样做出了批准逮捕的决定。
2017年5月6日，接到杨某父亲万念俱灰的电话，说检察院通知批捕了。听到消息，虽在本案律师意料之中，但同时也难免有点失落。杨父更是心灰意冷，甚至对当初请律师的选择也产生了怀疑。
办案细节二：坚持不懈，峰回路转
批捕并不代表再也没有机会取保候审。即使批捕了，但本案律师并没有放弃为杨某继续争取自由的努力。“要将别人的事情当自己的事情办，如果你的家人关进去了，你也不会轻言放弃”这是办案律师当时的信念。
批捕后再次会见杨某，进行完情绪安抚和辩护思路的交流后，正当平淡结束之际，杨某突然拜托本案律师垫资买几盒方便面和饼干给他。在进一步了解他在看守所的一日三餐和身体状况后，难免动了恻隐之心。原来，由于杨某坏血病又犯，牙龈出血疼痛，导致食欲不佳。加上右手无名指在半年前被绞肉机绞伤，接受手术后不久即被关押看守所，未能给予足够的营养支持和继续治疗，手指仍有少许肿胀和不能伸直，以致未能完成劳动任务，故杨某被减少饭量以作惩罚。后悔至极的他还不忘让律师叮嘱父亲吃饱一点，不要太担心。话没说完，面前这位一米八高的年轻人已难掩想念父亲之情，抱头痛哭……
接下来，本案律师一刻没有消停，马上开始了批捕后的庭前辩护工作。
《人民检察院办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规定》：对未成年犯罪嫌疑人作出批准逮捕决定后，应当依法进行羁押必要性审查。对不需要继续羁押的，应当及时建议予以释放或者变更强制措施。以及《人民检察院办理羁押必要性审查案件规定（试行）》：经羁押必要性审查，发现案件事实基本查清，证据已经收集固定，符合取保候审或者监视居住条件的，应当向办案机关提出释放或者变更强制措施的建议；或者犯罪嫌疑人系未成年人，且具有悔罪表现，不予羁押不致发生社会危险性的，可以向办案机关提出释放或者变更强制措施的建议。
根据以上法律规定，本案律师择机提出了羁押必要性审查申请。在提交材料的时候，江门市蓬江区检察院案管中心收下申请后，让律师回去等待消息。但本案律师深知这将是批捕后关键性的一次取保机会，于是坚持等待执行监督局的领导回来，当面提交材料。快要下班的最后一个小时里，终于等到外出办案归来的领导。在将近一个小时的交谈中，检察官认为本案律师的法律意见值得采纳，并表示会向上级领导请示。
执着等待一天，得到这个答复，也算是迎来了一线希望。很快三天过去了，没想到执行监督局的领导亲自给本案律师打来电话，说上级领导基本决定可以取保候审。功夫不负有心人，法律人坚定执着的信念，不仅赢得检察官的认同，也赢得了案件峰回路转的理想结果。终于，杨某在批捕后的第十二天，成功取保候审。
办案细节三：乘胜追击，成功不起诉
2017年5月18日，父子分开整整52天，当本案律师把杨某可以取保候审的消息告知杨父后，他一度哽咽，在电话那头只会不停的重复：“感谢你们……感谢你们……”
因为杨某是未成年人，故本案律师在他取保候审的当天也亲自前往看守所，和他的家人一起接他回家。虽然至今已过去了一年，但他走出看守所对父母所说的每一句忏悔的话，仍时常浮现在脑海。
我们的工作并没有因为暂时的强制措施变更而止步。如果能在检察院审查起诉阶段争取不起诉的结果，对于这位未成年人及其家庭而言，既是教育…也是感化…更是挽救…
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，律师除了会见和阅卷外，还能做什么呢？
由于未成年人犯罪记录依照《刑事诉讼法修正案》第二百七十五条，应当予以封存，且不得向任何单位和个人提供。因此，想通过官方途径查找公开的未成年人不起诉案例，这种刑辩律师常用的检索方法在本案中显然派不上用场。
一个人可以走的很快，但往往容易错过什么，而一个团队互相支持，实践证明可以走得更远。
本案律师遵循主办律师确定的不起诉辩护方向，分头行动，发挥各自所长。经过团队成员集体研究和讨论，制定了内外结合的分工策略：对外，由协办律师负责密切查询案件在侦查、审查起诉过程的办案进度，并与经办人员保持沟通联系，达到让经办人“先入为主”接受辩护观点的目的；对内，兵分四路，指导当事人配合办案机关的各项工作（如心理测试、面见检察官）、查找全国与广东检察院对于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指导适用、查找非官方途径公开的未成年人不起诉案例，以及起草提交说理充分的法律意见书。
以上各项工作均有条不紊开展着，在公安机关办结案件移交检察院审查起诉后，本案律师依据《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印发<未成年人刑事检察工作指引（试行）>的通知》的规定，对于符合附条件不起诉条件，实施犯罪行为时未满十八周岁，但诉讼时已成年的犯罪嫌疑人，人民检察院可以作出附条件不起诉决定。以及人民检察院对于符合条件的未成年人刑事案件，应当依法积极适用附条件不起诉，促使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积极自我改造，从而达到教育挽救的目的。对于不具备有效监护条件或者社会帮教措施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，人民检察院应当积极为其创造条件，实现对未成年人的平等保护。
根据以上法律的指引，本案律师向江门市蓬江区人民检察院提出了附条件不起诉的申请，请求积极适用未成年人不起诉的法律规定。在提交材料的当天，也刻意让杨某跟随律师一同前往面见检察官。在侦查、批捕、羁押必要性审查，以及审查起诉的四次面谈中，本案律师感觉这次的效果最为明显，不光检察官比较认同律师的观点，还对杨某留下了良好的印象。
回来后，又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等待，杨某接到了检察院要求做心理测试的通知。我们收到这个消息后都喜出望外，心理测试是个关键程序，案件很可能做不起诉处理。但对于测试的问题没有统一模板，只能围绕法律关于考验期的规定、未成年人帮扶教等方面进行模拟演练，以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。
准备越充分，结果越理想。经历一年半时间后，终于在金秋九月收到了不起诉的决定。欣喜若狂的杨某第一时间拨打了本案律师的电话，还送来锦旗以示真诚感谢。对于为生命和自由辩护的刑辩律师而言，辛苦付出换来当事人的自由，是莫大的安慰。“不起诉的结果来之不易，要听父母的话，好好做人。”律师苦口婆心再次叮嘱杨某。
本案取得少有的涉毒类案件附条件不起诉结果，准确地说，是检察官和律师共同挽救了这个曾经贩卖毒品，却又迷途知返的未成年人。
【律师评析】
2019年5月17日，杨某八个月考验期满，检察院正式做出不起诉决定书，决定对杨某附条件不起诉。根据《2019年最高人民检察院工作报告》：2018年，提起公诉1692846人，附条件不起诉6959人，附条件不起诉率仅为0.4%，这个比例是极低的，可见不起诉之难，未成年人涉毒案件不起诉更是“少上加难”。不仅如此，案件经过检察院批准逮捕的同时，又在检察院审查起诉阶段取得附条件不起诉的结果。
办一个案件，挽救一个未成年人。本案可谓经典，堪称“功夫不负有心人”的佳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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